一、穆罕默德二世的性格作风和统治状况(1451~1481 A.D.)
土耳其人围攻君士坦丁堡,首先我们要注意到这位枭雄的身世和性格。穆罕默德二世(公元1451年2月9日—1481年7月2日)是穆拉德二世的儿子,虽然他的母亲是基督徒,拥有公主的头衔,却很可能是苏丹后宫来自各地的无数嫔妃之一而已。他最初接受的教育和养成的习性,就是要成为一位虔诚的穆斯林。只要他与一个不信真主的人接触,就要举行合法的斋戒仪式来净化他的双手和面孔。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帝国的责任使他不受狭隘的偏执思想所约束,远大的志向和出众的才华使他耻于承认有人拥有更高的权力,在较松懈的时刻他竟然(据说如是)敢把麦加的先知称为强盗和骗子。然而苏丹对《古兰经》的教义和戒律保持相当的尊敬,(康特米尔(1673~1723 A.D.,摩达维亚的君王、政治家、科学家和历史学家)在著作里提到穆罕默德二世建立的清真寺,可以证实他在公众的场合非常关心宗教问题。他与根纳迪乌斯教长就两个宗教展开自由的讨论和争辩。)即使私下有轻率的言论,也不会让普通人听到。我们对外来陌生人和穆斯林教徒的轻信应该感到怀疑,他们竟然认为穆罕默德二世的心灵固执到无法接受真理,这种荒谬和错误的想法真是让人极度藐视。他受到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师的谆谆诱导,在求知的道路上很早就取得杰出的成就。
大家一致认为他除了本国的母语,至少还能讲或懂得五种语言,即阿拉伯语、波斯语、迦勒底语(或希伯来语)、拉丁语和希腊语,其中波斯语是出于消遣的需要,而阿拉伯语与宗教的启示有关,这种学习语言的风气对东方的年轻人而言非常普遍。在希腊人与土耳其人的交往之中,征服者基于统治的野心,很愿意与管辖的臣民直接对话,他赞誉拉丁人的诗篇(菲勒福斯向君士坦丁堡的征服者呈献一首拉丁颂诗,使他妻子的母亲和姐妹获得自由,诗是由米兰公爵的特使送到苏丹的手里。菲勒福斯抱着期望想要退隐到君士坦丁堡,然而这位演说家经常大声疾呼要从事圣战。)或散文(公元1483年罗伯特·瓦尔图里奥在维罗纳出版十二卷的《军事论》,里面首次提到炸弹的使用。他的赞助人是里米尼的君主西吉斯蒙德,曾经用拉丁文写一封信给穆罕默德二世。),精通当地语言是第一时间听到臣民话语的方式。但是向这位政要或学者推荐希伯来奴隶极其粗俗的方言,又能发挥什么作用或带来什么好处呢?他对世界的历史和地理非常熟悉,东方甚或西方(按照法兰扎的说法,穆罕默德二世非常用心地研究亚历山大、奥古斯都、君士坦丁和狄奥多西的平生事迹和为将之道。我曾经读过一些资料,里面提到他下令将普鲁塔克(1世纪罗马传记作家和哲学家,希腊人)的《希腊罗马名人传》译为土耳其文。要是苏丹自己懂得希腊文,必定是为了对他的臣民有所裨益,然而这些传记对他而言,是获得自由思想和英勇行为的学校。)英雄人物的传记,使他产生与他们一比高下的抱负。他精通占星术,这在一个愚昧的时代可以得到谅解,从而认定他通晓数学的入门知识。他邀请意大利画家来访并给予慷慨的酬劳,透露出他对异教的艺术有很高的鉴赏能力。(威尼斯大名鼎鼎的非犹太人画家贝利尼(1430~1516 A.D.,意大利画家,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画派奠基者,主要作品有《圣母加冕》和《诸神之宴》)受到苏丹的邀请,告辞的时候获赠金链条和项圈,还有3000达克特金币。伏尔泰提到穆罕默德二世为了让这位画家明了肌肉的收缩状况,当场就将一名奴隶的脑袋砍下来,我对他相信这个愚蠢的故事感到好笑。)但是宗教和学识对他那野蛮和放纵的性格没有产生任何作用,我不愿照抄或相信那些流传的故事:说他剖开14名随从的肚皮看是谁偷吃了瓜,以及把一名美丽女奴的头砍下来,向新军证明他们的主子并非好色之徒。土耳其编年史指责3位奥斯曼君主有酗酒的恶习(这些皇家的酒鬼是索利曼一世、谢里姆二世和穆拉德四世。波斯的苏菲可以提供人数更多的继承名单,在上一个世纪,欧洲的旅客是参加这些狂饮欢宴的证人和同伴。),证明他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但是不能否认他的情绪会出现极端狂暴和残酷的状况,在皇宫如同在战场一样,会为微不足道的小事激怒酿成血流成河的惨剧,变态的情欲使出身高贵的年轻俘虏常常受到他的侮辱。
在阿尔巴尼亚战争中,他尽力吸取父亲的经验教训,很快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根据一份夸大和奉承的记录,他用无敌之剑征服了2个帝国、12个王国和200座城市,他不仅是作战勇敢的士兵,而且是运筹帷幄的将领,攻占君士坦丁堡奠定了不朽的光荣。如果我们考量他的手段、阻碍和成就,穆罕默德二世比起亚历山大或帖木儿,那要甘拜下风自叹不如。在他的指挥之下,奥斯曼军队在兵力方面始终较敌军占有优势,然而他们的发展还是限于幼发拉底河与亚得里亚海之间的区域,他们的武力始终受到哈尼阿德斯和斯坎德贝格、罗得岛骑士和波斯国王的遏阻。
穆拉德二世统治期间,穆罕默德二世两度身登大宝却都被迫下台,幼小的年纪无法抗拒父王的复辟,从此不再原谅那些只为了自己利益的大臣。他与一位土库曼酋长的女儿举行婚礼,结束2个月的庆祝活动后,带着新娘离开哈德良堡,负责马格尼西亚的政事。在那里过了不到6个礼拜,国务会议突然派来信差通报,穆拉德二世过世,新军出现哗变不稳的状况,要他立即返回。他的速度和气势使得大家听命服从,他带着刻意挑选的卫队渡过赫勒斯滂海峡,在距离哈德良堡尚有1英里的地方,大臣、酋长、阿訇、宗教法官、士兵和人民都俯伏在地,迎接新的苏丹,他们之中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他21岁登基,为了消除叛乱的根源,毫不犹豫地处死了所有年幼的弟弟。(穆拉德二世的幼子之中有一位名叫卡拉平,没有遭到残酷兄长的毒手,后来在罗马受洗取名卡利斯图斯·奥斯曼努斯。皇帝腓特烈三世将奥地利的一块产业赠送给他,让他能够在那里终老一生。库斯皮尼安( 1472~1529 A.D.,日耳曼外交家和教育家)幼年时候在维也纳与这位年迈的君王谈过话,赞誉他的虔诚和睿智。)
欧洲和亚洲各国派出使节,很快前来祝贺他的接位并且恳求建立友好关系。他的说辞非常谦逊,表达出和平的意愿,批准条约并加上庄严的誓言和公正的保证,使得希腊皇帝恢复对他的信赖。有一位奥斯曼藩王要求留在拜占庭宫廷,他指定斯特里蒙河一块肥沃的土地,用来支应每年所需的30万阿斯珀的津贴。穆罕默德二世的邻国看到这样一位年轻的君王,他一改他父亲在治家方面过分重视排场的习惯,对自己的要求之严格真是让人胆寒:过去花在奢侈生活上的费用,全部拿来满足野心的需要;一无是处的7000名猎鹰队伍,不是解散就是编到军队中服役。他在当政第一年夏天率领一支军队巡视亚洲各行省,在挫折了卡拉马尼亚人的锐气以后,穆罕默德接受他们的归顺,才不致因细微的阻碍而影响到伟大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