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彼特拉克的性格及成为桂冠诗人在罗马加冕(1304~1374 A.D.)
就现代人的看法,彼特拉克(《法兰斯瓦·彼特拉克回忆录》共三卷,是一部丰富、原创和有趣的名著,不仅是深具爱心的工作,也是深入研究彼特拉克和当代人物所获得的成果。但主角在那个时代的通史中失去应有的地位,作者为装腔作势的礼貌和殷勤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他在第一卷的前言中,列举并且评论了20位意大利传记作家的作品,他们在同一题材上面大做文章。)(公元1304年6月19日—1374年7月19日)是一位意大利诗人,能够写出有关罗拉与爱情的作品。这位抒情诗之父运用和谐的图斯坎语音韵,受到意大利人的赞誉和崇拜,他的诗句甚或他的名字总是反复被人背诵,带着恋爱和燕好的激情,表现出狂热的理念。无论一个外地人具有何种个人的品位,他们那极其浅薄的知识令他们对一个有高深学养的民族没有任何意见,默默认同他们的鉴赏能力。然而,我却希望或设想意大利人不要拿他那冗长而单调的十四行诗和挽歌,与几位叙事诗的缪司迈越千古的作品相比,像是但丁极具创意的奔放豪情、塔索(译注:托奎托·塔索(1544~1595 A.D.)是意大利的诗人和作家。)重视美学的风格内涵以及阿里奥斯托(译注:卢多维可·阿里奥斯托(1474~1533 A.D.),意大利诗人,以罗曼抒情诗《奥兰多·富瑞奥索》风行一时。)无穷无尽的华丽变幻。
这位情思有如泉涌的诗人所具备的优点,我至今缺乏欣赏的能力,形而上的激情也无法使我产生多么深厚的兴趣:歌颂的对象就如一个似幻非真的美女,她的存在与否让人怀疑。(比喻或寓言的解释在15世纪非常流行,至于提到罗拉、宗教或是圣母玛利亚的懿行和祝福,是否赞同这种表达方式,见识高明的评注家毫不在意。可以参阅《法兰斯瓦·彼特拉克回忆录》第一卷和第二卷的前言。)实际上她却是一个瓜瓞绵绵的主妇(劳尔·德·诺维生于公元1307年,在公元1325年元月嫁给于格·德·沙德,他是阿维尼翁一位出身贵族的市民,等到她去世后不到7个月,又娶了第二位妻子,可见他的用情不专。诺维死于公元1348年4月6日,自从彼特拉克见到她生出爱意之后,已间隔了21年之久。),多情的郎君在沃克路斯泉(彼特拉克在作品中描述过沃克路斯,他的传记作者了解当地状况,英格兰旅行家也熟悉这个地方。过去有个修士在这里隐居,要是现代人把罗拉和那位幸福的爱人供在洞穴里,那可是天大的误会。)的水边叹息和歌咏时,她却生下了11个合法的孩儿。(罗拉的身体因子女繁多而虚弱不堪,沙德神父的祖先就是子息的其中之一,亲属的关系在十等亲之内,他是彼特拉克的传记作家,带着孺慕之情和感恩之心。这种家族的动机可以联想到他从事这项工作的理念,对于影响到祖母历史地位和个性品格的每一个情节,他受到荣誉心的驱策要进行详尽的调查。)但是在彼特拉克以及更为严肃的同代人眼里,他的爱情充满了罪恶,而意大利文的诗歌则是无聊的遣兴之作。那些拉丁文的作品像是哲学、诗篇和辩词为他赢得了崇高的名声,很快从阿维尼翁传遍法兰西和意大利,每一座城市中,他的朋友和门生的数量都在倍增。而如果他那些连篇累牍的作品(16世纪有一个不知年份的版本,在巴西尔用字体紧密的编排方式印刷,整个篇幅是1250页。萨德神父要为彼特拉克的拉丁文作品找一个新版本,这样做是否能增加书商的利润或是给公众带来阅读的乐趣,我一直感到怀疑。)现在被长时期弃而不用,我们便一定会对他这个人发出感激的欢呼,就是出于他的教导和榜样,才重新恢复奥古斯都时代的精神和研究。
彼特拉克在年纪很轻时就渴望获得诗人的桂冠。有3个学院的最高学府已经为诗赋之学提供皇家硕士或博士学位(可以参考塞尔登的作品《荣誉的头衔》,彼特拉克之前约100年,圣法兰西斯曾经接受过一位诗人的访问。),英格兰宫廷出于习俗而非虚荣所授予的桂冠诗人称号(从奥古斯都到路易,执掌诗歌的缪司通常谎话连篇而且会受到收买。我一直怀疑是否在任何时代或宫廷,都会出现支薪的诗人诸如此类的编制,对于所属的王朝和所有重大的事件,都要写出赞美的诗歌和韵文,至少每年两次,还有规定的格式和长度,讲究铿锵悦耳能在礼拜堂内吟唱,我相信还要当着君王的面来颂扬。我愿意实话实说,只有君王是贤明之主而诗人有不世之才,方能弃绝这种荒谬的习气。),最早是由日耳曼的恺撒创立。在古代的音乐竞赛中,得胜者可以获得奖赏,相信维吉尔和贺拉斯曾经在卡皮托神庙接受冠冕,激起吟游诗人一争高下的雄心。(卡皮托的赛车表演是图密善在公元86年制定的,一直到4世纪还没有废止。如果想要依据显赫的功绩来赠予桂冠,除了斯塔提乌斯以外,都是一些写诗颂扬卡皮托赛车的文人雅士。但是生在图密善之前的拉丁诗人,他们是否能获得桂冠取决于公众的意见。)何况“桂冠”(彼特拉克和罗马元老院都不知道,只有德尔斐神庙能够授予桂冠。赛车场的优胜者可以在卡皮托神殿获得橡叶花圈的荣誉。)的发音与他的情人名字相近而更显得可人,这两者都因追求的困难重重而益增其价值;要是罗拉的懿德和才情毫无可议之处,(罗拉有个虔诚的孙儿,费尽力气为她无瑕的贞洁辩护,驳斥严肃人士的指责和亵渎者的嘲笑,并非没有效果。)更可以吹嘘获得诗歌女神的垂青。他爱慕虚荣但是并不矫情,所以才会赞扬自己的心血所获得的成就。他的名字广为人知,他的朋友都很活跃,有些人出于嫉妒或偏见,公开或暗中加以攻讦,他只能运用忍让的美德和巧妙的手段予以化解。彼特拉克在36岁那年完成了平生的夙愿,就在同一天之内,他在沃克路斯孤寂生活中,接到罗马元老院和巴黎大学相同的正式邀请。一所神学院的学术地位以及一座没落城市的粗俗无知,都没有资格对这样一位天才人物授予理想和不朽的花冠,他应该从公众和后人出于自发的赞誉中获得这项殊荣。这位候选人抛开令人烦恼的考量,虽然感到欣慰,但还是迟疑了一段时日之后,才愿意接受世界之都的召唤。藏书网
桂冠诗人的加冕典礼(萨德神父在他的作品中,对于彼特拉克的加冕典礼有详尽的描述。卢多维科·蒙纳德斯契在《罗马人日记》中的叙述也很可信,没有掺杂桑努西奥·德贝尼新近杜撰的作品。)在卡皮托神庙举行(1341年4月8日),由他的朋友兼赞助人、共和国的首席行政长官主持。12名穿着红色服装的贵族青年排成一列,6名来自显赫家族的代表,身穿绿袍、手执花环夹杂在队伍里面。在一群王侯和显要之中,元老安奎拉拉伯爵是科隆纳家族的成员,登上他的宝座。彼特拉克在传令官高声召唤之下站了起来,朗诵维吉尔的诗篇并三次宣誓要致力于罗马的繁荣兴旺,跪在宝座的前面接受元老的桂冠,以及金钱买不到的欢呼。大家齐声高喊:“这是才智之士应有的奖励:卡皮托神庙和诗人万岁!”他呈送一首推崇和赞誉罗马的十四行诗,显现出天才人物的感激之情,整个队伍在拜访过梵蒂冈之后,表彰文学的花环悬挂在圣彼得的神龛前。彼特拉克在卡皮托神庙中被授予文件和证书,桂冠诗人的头衔和特权中断1300年之后重新恢复。从此以后他可以戴桂冠、象牙冠或花冠,穿着诗人的服装,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就文学的题材进行讲授、辩论、解说和写作,这些是他一辈子的权利。这项赏赐由掌权的元老院和人民批准,授予他市民的身份是为了回报他对罗马的敬爱。共和国赐予荣誉,一切做法都基于公平公正的立场。他通过熟读西塞罗和李维的著作,吸收了一位古代爱国者的观点,运用充满热情的想象力,激发这些观点成为可以表达的情绪,再将这些情绪转变成主导行动的情操。
罗马七山的外观和宏伟的废墟更加肯定了这些鲜明的印象,他已经喜爱上了这个慷慨大方的国家,不仅授予他桂冠,还愿意接纳他这个外乡人。贫穷而又堕落的罗马激起感恩的宠儿气愤和怜悯之情,极力掩饰同胞所犯的过失,对于最后的英雄和贵妇用偏爱的态度高声表扬,沉醉在过去的回忆和未来的希望之中,非常高兴能忘记目前的苦难。
罗马仍旧是世界合法的主子:教皇和皇帝还有那些主教和将领,放弃了他们拥有的地位和身份,饱尝羞辱后退往罗讷河和多瑙河。只要罗马能恢复原有的美德,共和国可以再度辩明自由和统治的权利。罗马人有奔放的热情和慑人的辩才,(要证明他对罗马抱着狂热的情绪,我只有请求读者有机会可以阅读彼特拉克或他的法兰西传记作家所发表的作品,后者曾经叙述诗人第一次访问罗马的经过。然而在这样一个到处充满无聊的修辞和说教的地点,彼特拉克应该可以对这个城市和他的加冕,写出第一手的报道,使得现在和未来的时代都能享受阅读的乐趣。)使得彼特拉克、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感到惊讶,这场革命运动一时之间显现出极其耀目的美景。下面的篇幅会提到护民官里恩齐的崛起和败亡,(这部分的论述出于耶稣会修士塞梭的手笔,1748年他的遗作在巴黎出版。我对塞梭很感激,他能运用约翰·霍森尼乌斯的史料和文件。约翰·霍森尼乌斯是列日的修道院修士,也是当代的历史学家。)这个题目非常有趣而且史料丰富,爱国的吟游诗人(萨德神父可以随心所欲详述14世纪的历史,认为彼特拉克对于革命抱着心向往之的态度,这也是他一直在探讨的主题。在彼特拉克的著作中,没有一个观念或一件事实能逃过他的法眼。)灵感一动的作品,为佛罗伦萨,特别是罗马(穆拉托里在《意大利的古代人物》第三卷中,把罗马历史学家的断简残篇择其精华刊出,使用14世纪罗马和那不勒斯最早的方言。后来出现一个拉丁文译本,是为了方便外乡人阅读,包含科拉(尼古拉)·德·里恩齐极其特殊而又详实可信的平生事迹,公元1627年用托马索·福提费卡的名义在布拉恰诺出版,在这个作品里面仅仅提到福提费卡已经受到惩处,护民官认为这些史料全部出于伪造。就人性而言很少有人能够完全公正无私,更不要提像这样已经达到愚蠢的程度。这件残本的作者不管是谁,他的写作适时适地,没有事先预谋或虚伪造假,描述出了罗马的风气和护民官的个性。)的历史学家们那些多产而又简单的叙述,平添了一股动人心弦的活力。